瑰洱

蚌病成珠

【长洛】黍离(上)


是一篇镐京失忆漫漫追妻火葬场四百年的故事(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一)

第一次经历肉体死亡,是在还尊称作镐京的西周末年。

最先被推出来担责任的无疑是洛邑。

洛邑望着咸阳肩上扛着的那个面容模糊的人,攥紧了手里的红带子,微微用力到指尖泛白。

直到后来的四百年高高在上的,被列国蚕食和蛀空的时光里,洛邑都搞不清楚自己对镐京那份前所未有的熟稔到底是什么时候萌生的。

她是周公为镐京量身打造的成周洛邑,是枷锁,是束缚,她今日的身份地位无时不刻地提醒她,那份特殊的感觉,只是枷锁对唯一那把钥匙本能的渴求罢了。

 

但洛邑不想承认也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是先动心的那个。

 

 

(二)

“人与人接壤,能诉说的仅是片面辰光,一两桩人情世故而已,能说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独。”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是一瞬间的事,但对洛邑来说,却需要用许多年来试探、确认。

西周时期,所有人都很喜欢镐京,敬畏并臣服于她的果敢和强势,她也一样。镐京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是劈开了那个混沌时代的一道金色闪电,是拨云见雾的第一抹曙光。她曾经不解为何文人墨客不吝于各式夸张手法来表达自己对一件事物的狂热喜爱,直到看到镐京,看到以后名扬天下的长安,她才明白,那些比喻修辞都是基于现实。

 

朝气蓬勃的少年帝王,晓岸披风的银甲将军,她的光芒太过于耀眼,耀眼到不像一个人,是被各种完美加诸在身的神,完美到哪怕她犯一个错误,就会引来所有人的指责和批判。

镐京是享受的,享受着万人之上的崇拜和尊敬,享受着作为女性掌权者的最高待遇,享受着所有人都跪服在地有求于她的虚荣和满足,她同时把自己塑造成了打不破的铜墙铁壁,站在风头浪尖顶着最猛烈的狂风骤雨。她的光环过盛,以至于臣民都看不清他们的王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只是听着镐京的头衔如雷贯耳,传唱着京畿的光辉事迹,却从来没有真正面见过她本人。

 

洛邑比镐京更像一个人,做事低调,待人宽厚和善,衣食住行都朴实从简,但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与她身份地位不相符的矫饰。

洛邑比起镐京甚少呆在自己的宫殿里,长时间的案牍劳作和会客带给她的是极大的损耗,她喜欢出门到乡间,到集市里去走走看看。她生性腼腆内敛,举止得体,开口是一副小泉流水般的正统官话,明明长相出挑却不摆架子,率性粗直的劳动人民很难不对这样的女子心生好感。洛邑整天与人推杯换盏,却无法拒绝人们单纯的热情与好意,经常是抱着一堆路人送的特产纪念品踉踉跄跄地回宫。

 

很奇怪,两个人明明镐京是性格外向的那个,到了真正的人群之中,却是自己这个不爱说话的惹人喜爱。

镐京有时候回来自己殿里商讨议事,但来的最多的还是咸阳,每次都是钵满盆盈地从自己这里离开,虽然那些小玩意儿加起来都抵不上她一个腰上别的玉佩。对小孩子咸阳洛邑还是敢毫无保留的,但对她姐镐京,洛邑可不敢把镐京像咸阳一样撂到夕阳西下才匆忙回宫,但尽管如此,镐京的几次突然袭击还是把她搞的措手不及。

 

看着镐京满面阴云地盯着那堆垒成山的小玩意儿,咸阳躲在洛邑背后瑟瑟发抖,洛邑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镐京看上去愤怒的脸色,心里却捕捉不到一点惊惧。

“镐殿下操劳国事,锦衣玉食一点理所应当,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小玩意儿的价值吧?”

洛邑胸有成竹,一手抓着背后半个头都不敢露的咸阳,一手则煞有其事地蹲下身,从看似杂乱无章的物件中精准地摸出一件翠绿色的玉盒,小小的只有巴掌大,上面用金丝刻着繁复细密的动物图案,揭开盒盖,递给了镐京。

原来是一盒胭脂。

镐京低头瞅着盒里鲜红欲滴的胭脂,像极了血从人体内第一次喷溅而出的颜色,不过血干了以后会发臭发黑凝固成块儿...原谅她只能用这样的比喻,只是这玩意儿涂到嘴上真的会好看吗?

“燕地妇女的智慧结晶,传闻商朝时期用红蓝花汁液凝脂而成,这样的份量也是集市里别人送的?那我可得好好结识一下了。”镐京摩挲着玉盒表面的纹理,似笑非笑地望着颇有几分得意的洛邑。

洛邑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闭门不出的殿下连这种知识都知道。

“是谁送的不重要,主要在于物品对收礼人的实用价值,还有,送礼人的心意。”

洛邑口吻徐徐,一边不紧不慢地把东西打包好送给咸阳,看着少女抱着包裹飞奔而逃的身影,夕阳下的余晖下,终于只剩下两心坦荡的二人。

 

镐京背着光久久地注视着洛邑,橙红的夕阳似乎也给这个雕像般毫无瑕疵的女子增添了一点柔和的温度,她是不缺这些,但在内心掀起那一番波澜的,又不单单是这份巴掌大的礼物,还是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洛邑。

许久,她轻轻哼笑一声,竟是敛起衣袂,对着洛邑行了次正式场合的礼,以示感谢。

“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识好歹吗?”

“本来就是啊。”洛邑小声嘟囔了一句,眉间却一扫往日的阴郁,似乎难得看一次镐京面对自己不熟知的事情的蹩脚。

 

“我当然会珍重......每一份用心的心意。”

 

(三)

“希望是万恶之首,它不断延续着人们的痛苦。”

 

镐京伤的比当年万箭穿心的自己还要严重,昏迷不醒;而西北天寒地冻,咸阳带走镐京只是暂且寻个安顿,不稍数十年,便把镐京送到了已经成为东周都城的洛邑。

 

“臣回来的时候,看到镐京的宗庙上已经长起了杂草,没有人去也不敢有人去清理。我们没敢停留,臣和先王现在对那片地忧心忡忡,凭借秦人的势力,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来......”

咸阳一身素黑,垂着头,言辞间无不悲愤低沉,昔日的不知天高地厚早被秦地终日粗粝的风沙磨去了棱角,徒留下了一丝熟悉的、不可退让的凛冽。

 

殿内屏去了众臣,只余几盏烛火燃烧。除了咸阳,笼罩着低迷颓废气息的,还有台阶上那位和衣而坐久久不发一语的天子,洛邑。

她像镐京一样,总是离她那么遥远,坐在高的看不清貌相的地方。镐京是凌厉威严拒人千里,而洛邑是神秘而清冷,她在镐京一手遮天的西周时期形同归隐;甫一出山,连周朝老臣都摸不清这位主子的脾性,虽说传闻她待人和善与人温文,可以此沉重的代价交接了权力之后,她那张挂在面皮上的笑脸,也多了些许深不可测的意味。

 

“孤的提议,至今依然有效。直到你们夺回镐京旧地,孤的封赏,也会尽数奉上。”

 

洛邑居高临下地望着咸阳和身后的两个使者,仿佛只是面对每日上朝的普通臣子,口吻里并无多少关切,只是淡漠地下着一道不容抗拒的旨意,一笔靠鲜血铸就的交易。

要拿回来,就靠你们用人头交换了。毕竟,当年犬戎也是靠着自己消灭了镐京的根本才占领了那片土地。

 

“谢周王。”

咸阳等人对周王和洛邑郑重地行了国礼,看着两位王纷纷离座,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洛邑的仆从叫住,一番耳语。

“殿下说...是关于那位的事。”

 

 

“你要留她在我这里?”

洛邑行云流水地斟完一壶茶,分别倒入了两个红云黑底的茶杯里,咸阳看着桌上样式简单的茶点和精致的杯盏不禁感叹,她如今的身份不高不低,可不论何时都能享受到国家级待遇。


“姐姐她......不适应西北的气候。虽然人是慢慢醒转了,但由于伤到了根本,认人还是很模糊,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做过什么,只隐约记得两个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应该是你......虽然她没有验明那个人是谁,可凭我猜测,她也只能与你交好了。”


“既然如此,和你留在西北不好吗?起码这几年她已经把你当成她唯一了,要分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不。”

咸阳言辞恳切,呼吸急促,似乎一早下了什么不得了的重大决定。


“姐姐即使记得你,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记得自己如何受的伤,她还是愿意留在你身边的。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不会抛弃任何人自己去当领头羊,她永远都想承担最大最重的责任,并为此义无反顾地趋之若鹜!”

“你是镐京的陪都,不是吗?你难道还不够了解姐姐的为人吗?”

 

“够了。”


洛邑把喝茶的手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撂,脆弱的茶杯发出了清冽的破碎声。

“你觉得失去了一切记忆的她,留在王都有什么用?”

她的双手搭在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鲜有地用一种压迫的姿态面对咸阳。


“诸国的剑锋已经指向王畿,不日便会交恶,我朝的军队刚刚从大战后得以短暂休整,如何应对列国的蠢蠢欲动?孤身后的郑,身后的朝歌,昔日的姐妹对我虎视眈眈,在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环境中,不说孤自己的安全能不能得以保证,且问这是一个适合她休整的环境吗?她要是看到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不和,看到满身浴血、和谈不成的百般屈从,看到明明是天子却不得不屈服于强国的强取豪夺,如何能回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那个风气清明、两心无间的西周初年,又如何愿意回来?!”

“我只会让她看到黑暗,你懂吗.....”


洛邑从开始满腔的不甘和愤懑,到最后舌苔上怎么也化不去咽不下的苦涩,只是短短几十年,她就从风云变幻的格局中看到了未来,那个辉煌时期不曾设想的未来。

 

镐京的心思,是两人中谁也不曾猜想过的。帝王之术关键之一,就是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的情感也是,因为这形成一种立场绝对的风向标,相当于把自己的铠甲脱光了给敌人看,这在走一步看三步的镐京身上是绝对禁忌的存在。

曾经为王的她尚且如此,失忆的她,又能靠什么主宰自己的抉择呢?

洛邑实在厌倦了彼此猜测。

 


(四)

她把她埋葬在沉眠的现实中,自己则在那坚韧、甜美、又狂乱的梦境中挣扎着苏醒。

 

洛邑终于还是把镐京留在了王畿,不是王的时候,她通常嘴硬心软,咸阳在京畿的一个月就来了五六次,每次还刻意挑在她会见臣子的时刻,目的就是逼她开口表明行或者不行。臣子们也知道这是个明面避而不谈暗地里各方意见有分歧的大问题,王上们态度不明。为了明哲保身,每次都是客客气气地退下留咸阳和洛邑二人单独详谈。

 

直到秦人的车马在一个月后开出城门后,大家就知道,这事多半是成了。

周王自己也是个没主意的主子,洛邑来了以后就抱洛邑的大腿,什么事都是洛邑说了怎么算就怎么算,毫无自己的政治立场和主张。也是,在前途渺茫的时候,只有她这个两朝元老说话才有的人肯听并愿意相信她就是对的。

这算哪门子的治国呢?哪怕她留镐京在京畿的决策为那些怀恨在心的诸侯国引来了行刺的机会,那她是不是也要被立刻推出来当替罪羊呢?

不支持也不反对,背着周王却有了自己的小团体,这就是朝堂上的现状。每天天一黑她就心里发怵,想着明天在形同虚设的朝堂上说些什么,或者干脆抱病不出,让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周王去应付,自己在地位上多少也只算是众臣之首天子之下的臣子,哪有权力做天子才能做的决断?

 

周王对她的抱病敢怒不敢言,毕竟前朝的化身现在就在人家内殿躺着,当着祖宗的面你不敢把事办好了,那些平日唯唯诺诺的老臣们肯定铁了心的不答应;就算办不好,起码走个程序也罢,把这个战火和屈辱中建立的国家保下来才是关键。

 

照顾镐京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费工夫,一个一天里一半时间在昏睡的病人分不去她多少精力,只是她私心里,想多看一看镐京。

镐京清醒的时间里只有用膳的时候,一天两次,基本上仆人放下帷幕就会自动睡去,天色大亮的时候便会醒来。用膳的时间也是任由仆人打理,喂药就喝给吃的就张嘴,不吵不闹不挑食,比以前那个小祖宗好伺候的多,有时候洛邑甚至能插手帮点忙,就是从不见她开口说话。

 

洛邑白天忙的时候,常在深夜空无一人的时候会和镐京同睡,有时只是过来说几句话就走,时间久了仆人们心知肚明,在夜里也给洛邑把蜡烛点着。

 

“镐殿下,您这逍遥日子可真好打发呐......”

 

她枕在镐京的床头,指尖轻轻勾勒着少女嘴唇的形状,来回往复间也多少让那冰冷的柔软沾上了自己的温度,笑骂道。

她不是没幻想过镐京猛然睁开眼睛会怎样吓到自己,那种强势的、怀疑的、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是镐京即使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也能做到的事情,因为以前没少把重伤未愈的她摁在床上,当然也只有洛邑敢这么冒犯镐京,周王都不敢。

不过她曾经也对她醒来不抱有期望,毕竟让她先认识自己这个贵为周王的人,还是一个女人,就要刷新一遍她那单纯的世界观。

 

对了,要怎么从头介绍“镐京”的名字呢?

 

“你还是不要醒来的好,你醒来了,大家都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让你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睡觉也要防着窗外的刺客,也没有人舍得以‘为一个前朝没权没势的王’挡刀为荣耀扑在你身上,还就是这样安安分分做一个吉祥物就好。”


洛邑继续着自己的絮絮叨叨,不爱言语的她总是某些时刻莫名有了倾诉的欲望,尽管她活着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听洛邑讲除了公事以外的事。

闲话家常的唠叨总要有人发言有人附和,但对着一具形同摆设的睡美人,洛邑再好的兴致到结尾也艰涩了起来。

“不过,要是真有那天,你说谁会给你挡刀呢.....”

【......】

“我?或许吧,月黑风高的时候,你这儿应该就只剩我来看你了。”

【......】

“你说我挡刀有功,你给我什么奖励好呢?大发慈悲的免了我一个月的早朝?或许你会愿意给我一个私下的额外补偿,我都流血了,你不会随便打发我吧?”

【......】

“我想要的......还是希望你能醒来,不过,我会保护好你的......”

【......】

“睡吧,殿下。”

 

 

(五)

我们失去的东西也会难过地想要找回我们吗?

 

公元前707年,东周第二代君主周桓王十三年,繻葛之战以周朝失败,祝聃射王中肩而结束。


由于距离问题,那名追逐着周王战车的勇士对着与周王服饰无二的洛邑也放了一箭,只是混战之际无暇顾及,等到了安全地带才发现箭头从背后穿透了她的肩膀,而她也是刹那间才感受到剧痛袭来,接着很快失去了意识。而周王由于角度问题,只是被剑锋擦破了脖子,倒是由于洛邑对周朝的重要性,昏倒的时候把王吓得不轻。

还好郑庄公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在周朝因阵型大乱而溃败的时候乘胜追击,在洛邑昏迷不醒的时候还派人慰问过,只不过自己这个当事人没看到而已。

 

醒来的时候,只有周王一个人在帐内,接着烛光能看到这位王者还穿着白天的铠甲,那股令洛邑不适的血腥气和木料燃烧的烘烤气息一同扑面而来,洛邑蹙了蹙眉,看着王还在对着空气发怔,略微移动了下肩膀,感知了下疼痛的程度后便轻轻翻了个身,正巧把周王从失神中唤醒。

 

“.....洛邑,你醒了。”

失血的虚脱并不好受,但洛邑自己并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只是微微抬眼看向王的方向。桓王的年龄在这个时代不算小了,是已经生出鬓角白发的中年人,可她却看到了一种属于新生儿的湿漉漉的、无措的目光。

“我们败了。”

“...我知道。”

“郑王晚上还遣了使者来看你,要你好好休息,还送来了利于伤口康复的药......”

“...你收了吗?”

“收了......”

“收了好,既然是面子上做到的功夫,加上也是我们自己理亏,没有不收着的道理。”

“洛邑......”

“做戏做到了这种地步,背后的缘由其实是没必要细细追究的,周王朝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的虚弱,而郑王乐于相信自己的深明大义和君子行径,我们已经两全了。毕竟藏在面子背后的,是你我都承担不起的,令人胆寒的欲望......敢问大王,你想不收,不收得起吗?”


洛邑语气不重,但吐字清晰声调平缓,为王有时只需要以自己的身份陈述一些既定的事实就能使人信服,连谱子和架子都不需要摆。但那些事实,也通常是王自己碍于尊严不敢承认的。

 

“......是,我们已经,威严扫地了。”桓王沉默了一会儿,并不难过,唯有一声感慨的叹息,他预感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自己却没法一直和眼前的女子守到最后了。

洛邑是一个极其有责任感,又具有人性的君王,心智又不轻易会被群臣操控,在不知道她是灵之前她是一直是他毕生为王的目标,看着她如何有条不紊地替父王处理好战后的乱局,看她如何滴水不漏地平稳下朝堂和诸侯之间紧张的关系,也亲眼目睹着洛邑承接着对镐京放不下的牵挂,自己无论如何勇敢如何敢打破常规,这一生短短几十年,也只能达到这个顶点了。

 

“....但却也只能如此。”

洛邑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她第一次那么靠近一个人类的心境,体验着他们对于世事无常的酸甜苦辣,而一切的源头,终究是自己抗不过时间的洪流。

 

“王,您知道,这种毫不迟疑相信自己的虚弱,往往导致了懒惰和平庸;但对国家来说不一样,权衡利弊,是您一生都要贯彻的方针,因为你不是为了自己逞一时之快,而是保全为国家贡献汗水的‘平庸’的黎民百姓,只要能给他们有地种有粮食吃,你开始究竟安得什么小心思没人在乎,你是不是出自真的爱护也没人在意,你吃的苦无人关心......只要你留得住他们的心,不论今日付出了为此多少代价,日后都会慢慢的补回来......不用担心,我替你补回来。”

 

洛邑将手轻轻盖在王者冰凉的指尖,幽然道。

“王,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六)

她逐渐从有人相伴的坦途走向孤旅,越清醒越痛苦;他们拼尽全力的伸手,声嘶力竭,天各一方,阴阳两隔。

 

洛邑不是没暗自憎恨过自己在这个乱世难得的一点人性过,爱的需求使人软弱。那副在周王面前语重心长逻辑严密的口吻,在碰到哪怕一点点无关痛痒的小麻烦时,都会裂开破绽的口子。

 

或是受伤后还没来得及慢慢康复就投入到工作中,又或许她真的一个人身负重担了许久,在病痛交加的黑夜,她又梦到镐京为了转移咸阳以肉身吸引敌人注意力而被射穿的情景,无战不胜的将军倒在刚化的河水融雪边,清澈的雪水和洁白的雪分别被鲜血染红。她深深地被眼前这一幕刺痛了,就像铜器生了锈,瓷器裂开了口子,再美好的事物自铸就起便逃不脱被玷污被打碎的命运,而故事开头就设定只有她能走到结局,无论怎么折腾自己都不会死去,而她等来的却不是黎明的曙光,而是黄昏的余晖。

 

身体的虚弱让她一瞬间相信了自己的无能,她挣扎着醒来,走投无路地逃到了镐京沉睡的房间,那个下意识里她认为最能接纳自己的地方。明明知道她不会开口,却还是愿意相信她给予她宽慰,哪怕就是看着她躺在哪里,也比两手空空抓到空气好。

 

千言万语,最后哽在喉头,化为无声的呜咽。

闪电交加的夜晚,洛邑靠在镐京床头,在这个狂躁而迷乱的时刻,她像是找到依靠般沉沉睡去。

 

结尾

我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这具身体仿佛饱受了酷刑难以掌控。


我应该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不然为什么我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荒野上?有一个名叫咸阳的女孩说她是我的妹妹,我问她是否知晓我父母的下落,她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为情的事一般支支吾吾闭口不提。我心里猜,八成就是我和她都被抛弃了,不说是怕我难过罢了。


我身体不知怎么地不知不觉就会失去意识,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到了一座装饰很讲究的房子里,咸阳说这是周王宫殿,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很好的人住的地方,我绞尽脑汁,在头痛欲裂中恍惚拼凑起来似乎是属于我的故事,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但我一直看不到她的脸,她总是在比我低一点的地方坐着或站着。我不太相信,毕竟我要是一个平民的孩子,怎么都不可能和身份贵重的人认识。


我想离开,但我总是走不到门口就会晕过去。醒来的时候,总会有人扶着我喂我东西吃给我水喝,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为了保证活下去,也没有反抗。深夜的时候,也总是有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是一个年纪不大,声音很温柔的女人,就想我这么抗拒睡觉时受到打扰的人也无法抗拒,因此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的身体恢复到能保持六个时辰的清醒,便想找总是和我说话的那个女人问问我的来历,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很多天都没有来,我问那些伺候我的人,他们也像串通好一般溜之大吉。


直到那个滚雷飘过的阴沉沉的下午,我实在熬不住便睡着了,醒来,觉得胳膊似乎有点麻,往床边定睛一看,原来是被人拽住了。这是一个模样看上去不过刚过二十的年轻女子,单论貌相便足够我看一上午,不过她看上去真的好辛苦好憔悴,连衣服都没穿好就睡过去了...嗯?她肩膀上怎么绑着纱布?受伤了吗?


思虑之间,女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般猛的醒来,口里还似乎念着类似“镐京”的字眼,动作起伏间扯的没松手地我差点滚下床铺。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子用一种见到鬼的眼神看着我,我低头一看,似乎是,我也下意识在拉着她的手。


“你....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因为你要摔倒了所以我就拉了下你.....不过,能麻烦你告诉我,我在哪里,还有你是谁吗?”

 

T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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